那瞎了眼的老太聞言,也是跌跌撞撞的往地上一跪,“把我這老婆子也賣了吧。”
林大有連忙將二人攙扶起來,“二丫,梁嬸,不至于,不至于。”
二丫抹了把淚,“大有哥,也算是我們給自己尋個出路,你就把我們都賣了吧。”
照這樣下去,兩個人都要被餓死,一個都活不成。
蘇秀禾是真沒想過,這外頭,已經成了這樣子,都到了要把自己賣了才活得下去的地步。
林大有看了看娘,這,這事,他也做不了主啊。
“娘,你看,這咋整?”
“還能咋整?賣了唄,賣了正好抵債。”蘇秀禾讓二丫回去收拾收拾,把家當都帶上,等她找到了合適的買家,再給人送去。
在找到買家之前,這段時間,得先跟她回去,她看著,可別跑了。
二丫欸了一聲,“那嬸子,我這就去收拾收拾。”
林硯年紀小,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心里也是慌的很,“娘,真賣?”
“那不然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要覺得心疼,你給她們還錢?”
林硯立馬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沒錢。”
“那不就完了,沒錢就不要亂發善心,當然,有錢也不能,這世上窮苦的人太多了,咱救不過來的。”
二丫背上家當,攙著瞎了眼的老太婆,跟在蘇秀禾的后頭。
村上人見著了,也不敢說什么。
畢竟是人梁卓先欠下的銀子。
沒多久,幾人就回到了大山村。
相比較下關村的混亂,大山村就顯得寧靜了許多。
時值飯點,各家各戶炊煙裊裊。
二丫見到這個村子上的人們居然還能開火做飯,頓時心生羨慕。
“嬸子,你們這難道不缺糧?”
“缺,咋不缺,再缺,那日子也要過下去不是,總不能缺糧就不吃飯了吧?”
走到院前,蘇秀禾停了下來:“在我找到買家之前,你看你們先住在哪兒?”
二丫搖頭。
先前她家屋子已經塌了,不可能再住人。
被蘇秀禾帶來,她更沒奢求過能住在別人家里。
若是換做夏天,還能在院子里湊合湊合,可這天寒地凍的,住哪兒去?
“你要是不介意,我家的馬廄還算寬敞,你拉個簾子,另外一邊還能住人。”蘇秀禾自個家里,已經住滿了,不可能再余出一個房間來,給她們住。
何況,她跟這兩人也非親非故的,她能有個遮風擋雨的瓦片給她們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二丫千恩萬謝,“多謝嬸子,多謝嬸子,這就夠了。”
林硯卻也還是于心不忍,“娘,這馬廄咋能住人?”
“咋不能住?這馬廄蓋的可結實了,不比旁人家的茅草房強?”
二丫面露苦澀,別人家的馬廄,都比她家的茅草房強,曾經她違抗爹娘的意思,毅然決然的要嫁給梁卓,沒想到,卻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二丫攙著老太婆進了馬廄,馬廄的另外一側是雞舍,如今天冷,雞舍里也沒什么味道。
馬廄里還躺著一匹瘸了腿的馬兒。
見到陌生人來了,還咴兒咴兒的叫了兩聲。
馬廄確實寬敞,拉個布簾子就能有個單獨的空間。
雖說不大,但睡覺還是沒問題的。
院子里,蘇秀禾將帶回來兩個人的事情告訴給了大家。
林招娣只覺得娘又瘋了,又帶來兩個拖油瓶。
“娘,咱自個都快過不下去了,還管別人干啥?”
趙芳卻擔憂道:“娘,那馬廄漏風,她們住在里面,別凍壞了。”
“你去房里找些破被褥,爛被子什么的,給人送去,別真的凍壞了,賣不出好價錢。”這個年代,買賣人口不犯法,年輕漂亮的,男娃子,都很值錢。
至于那老婆子,只能當買一送一的贈品了。
蘇秀禾心里盤算著。
“啥?娘你要賣了她們?”林招娣沒想到娘居然還干起了買賣人口的行當,“不過也是,這世道,過不下去的人太多了,這倒是個掙錢的好法子,趕明兒我也去周邊轉轉,看看誰家人要是過不下去了,就把人賣了。”
林招娣心里,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家里的幾個人,都懶得理她。
趙芳去房間里翻找了好一陣子,找出來不少東西給人送了過去。
二丫找了個破單子,已經將馬廄隔了開來,馬生活在右邊,她們婆媳二人就睡在左邊。
趙芳將找來的東西遞給她們,“這天冷,這些給你們,可別凍壞了。”
二丫看到她手上的棉被褥子,心中滿是感動,“姐,謝謝你。”
除了林招娣,家里人幾乎都找了點用不上的,送給了二丫。
林大有更央求林青山,將馬廄再修一修,把漏風的地方,都補起來,這畢竟是梁卓的媳婦和老娘,要是凍壞了他沒法向梁卓交代。
沒多久,這半邊馬廄,已經有了一個小窩的樣子。
林青山拿來一個破板床給她們睡覺。
二丫將破被褥鋪了上去。
她又在馬廄外面,搭了個簡易的小灶臺。
鍋子里放了一小把糙米,倒了滿滿一鍋水,就蹲在那兒煮了起來。
一墻之隔的院子里,蘇秀禾一家也開始吃飯了。
肉的香氣隔著院子飄到了馬廄里,二丫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好香。
聞著肉味喝粥,感覺粥都變香了。
“娘,粥好了,我給你盛。”
二丫給梁老太從鍋底盛了點略微粘稠一點的,端給了她。
自己則是吃上面最稀薄的,聞著肉香味,她一個人喝了兩大碗米湯,喝的肚子都撐的圓圓的。
她眼神晶亮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小寶,你快點長,長大了,娘才能把你生出來呀。”
可惜生出來之后,就是母子分離的時候了。
不知嬸子愿不愿意,等她把孩子生下之后,讓小寶滿月了,再把她們賣掉。
梁老太那早就瞎了的眼睛里,也全是淚。
“二丫,苦了你了。”
二丫依舊笑嘻嘻的說:“娘,不苦,我只是不懂,梁卓為什么會欠下這么多銀子。”
她以前覺得,梁卓家雖然窮,但梁卓有上進心,是個良人。
可現實,卻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爹娘的眼光,果然是毒辣的。
她現在只后悔,為什么自己沒有聽爹娘的話,如今自己也落得這幅境地,她更不敢回去了,若是爹娘看到她現在這幅模樣,恐怕得打死她。
當初她跟梁卓成親,可是跟爹娘都斷絕了關系。
她又有什么臉面回去?
梁老太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我兒肯定是在外頭做生意,才欠下了這么多錢,二丫,你可千萬不要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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