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心下詫異,隨后又生出些不滿,仿佛俗人的叫喚驚飛了她池中的白鷺。
“她怎么消失了?”
“消失?”
“她往小巷走了啊,肯定是來看熱鬧的路人,女媧圣人您別在意,我們這詭異的離奇事情……”
人族弟子繼續做著詳盡的匯報。
女媧的眼底還有些被陽光晃過的虛影。
這里雖然早已被教派的人員清了場,她卻莫名感覺“喧囂”。
只不過那份喧囂隨著她的注意力落下,也像是被切斷了鏈接,剎那間銷聲匿跡。
或許是幻覺吧,她也沒想太多,揉了揉眼,繼續她的工作。
但那只是一個開始。
被煞氣入侵的人族與自焚而亡的人愈發多了起來。
女媧雖然無法總結出客觀可監視的規律,卻總能縮時辰間與空間的范圍。
女媧無法以言語表述她的感知,畢竟她能夠抓住的并非“喧囂”本身。
而是“喧囂”被斬斷剎那,留下的“虛無”——所謂“虛無”,只是無而已。
倒錯的預感最強烈的一次,她在自焚而亡的人即將跳河的前數秒追到了大橋上。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一躍而下。
夕陽下,河面波光粼粼,碎金閃爍。
女媧無力地趴在欄桿的邊緣,目光空茫地盯著河面上破碎的泡影。
可是,只差一點!
她的心跳極快,恍然卻聽見什么聲音在安撫她。
說著人族無法理解的語言,卻如同妖獸的歌聲或是佛教的特殊符咒,洗凈了她內心的焦灼與無力。
她回身,望著橋面上馬車來馬車往,川流不息,卻突然注意到對面有一個高挑的身影始終未曾走動。
她看過去,悚然一驚。
熟悉的銀色長發,在夕陽的照耀下染上些許金色的光華。
“喧囂”驟然而起,如同金色廳堂中的優雅琴師奏鳴的樂曲。
以人族畫師馬良的筆觸重新描摹了那片燃燒的夕霞。
他們在歡笑,他們在悲傷,他們燃燒著純粹的愛與恨,他們狂歡與哀悼,他們呼喚神與魔……
女媧的瞳孔剎那間縮緊,她一躍起身,想要叫住那人,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怎么了,下一個受害者嗎?
還是說……
一輛高大的馬馬車呼嘯而過,遮住了女媧的視線,有什么在那一剎那戛然而止。
當高大的馬馬車離開,女媧望著空蕩蕩的對岸,行人三三兩兩走過。
還是說……她忽然感到茫然。
我剛剛,在找什么?
“但你還是抓住了我,并把我關在了這里,不是么?”
嫦娥被迫束著手,在空蕩蕩的觀察區內與女媧對面而坐。
女媧最終找到她,卻是在她提出創立專門修煉功德修為所的修為集議上。
她需要爭取到足夠多的支持,無論是資金還是資源。
面對“異界煞氣”這般的敵人,一人成軍是很可笑的妄想。
為此,她不得不將自己多年來追查的結果匯成可怖的現實,與心懷鬼胎的各方勢力唇法器舌劍。
“女媧圣人辛苦了,但是你的結果不確定性太大,可證不正確卻……幾乎沒有。”
“女媧師尊或許是執念太深了,所謂不被影響的特殊之人,哪怕您能拿出一樣物證或者人證呢?”
“現在花費人力物力與之對抗還是太早了。”
“我們現在更需要盡快發展與功德結界相適應的的法器,沒有人,一切對抗都是虛妄幻影。”
“……這個,我們還需要討論討論……”
從中休息時,女媧青著一張臉逃去了自己的宮殿。
巨大的心理壓力迫使她趴在自己的床上干嘔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有吐出來。
和這些老油條打交道令人厭惡,可為了她的目標,不得不做下去。
然而就在她將水拍在臉上抬起頭的時候,鏡面反射出一道柔和的弧光。
是她!
女媧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儀容追了出去,見那身影消失在前往眾人聚集的地方的拐角,也感到詫異。
她來這里做什么?
女媧不明白,但她隱隱察覺到一絲興奮,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也可能是急轉直下,但無論如何,那個人這次逃不了了。
女媧來到眾人聚集的地方。
現在是休息時間,人頭攢動,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修士聚成大大小小的團體高談闊論。
她目光緊盯著其中一閃而過的光影,不顧他人的眼光快步擠過人群。
余音消散,她始終差人一步。
該死,都到了這里,還和我玩捉迷藏么?
女媧不由得再次焦躁起來。
正當此時,詭異的聲音響起,圣人們討論的聚會要繼續進行了。
女媧仍舊站在原地,凝神掃視整個眾人聚集的地方。
直到,她終于鎖定眾人所坐著的地方上最后一息攻擊的浮光——
“你——”
“女媧圣人,您要上場了。”
眾人聚集的地方侍從過來攔住了女媧,語氣畢恭畢敬。
女媧不得不咽下這口氣,狠狠瞪了那個家伙一眼,回到最中央的位置之上。
這一次,那個人并沒有消失。
她那飄渺的長發盤起在腦后,整個人又籠罩在修身的黑色風衣之中,顯得內斂而低調,并不引人注目。
女媧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她對待自己的事業一向嚴謹,再一次為了自己的目標據理力爭。
不知為何,她心里憋著一股氣,好像非要在那個耍的她團團轉的人面前,完美展現出自己的優勢。
這個最中央的位置,如今是她的主場。
她垂下目光,放慢語速,在呼吸的間隙中留出半分氣運,感受著人群中漸漸浮出水面的色彩。
“至于進行這項修煉修為的關鍵,我想在座有一位人族弟子是最了解的。”
女媧緩緩吐出這句話,隨即如同蟄伏許久的蛇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一口咬住獵物。
“小姑娘。”
女媧的手腕揚起,指向人群中的那道影子。
眾人紛紛回頭,數百道目光鎖定在黑風衣青年的身上。
她嘆了口氣,笑了起來,像是對女媧的欣賞,也像是“你終于找到我了”的慶幸。
青年站了起來,接過他人遞來的話筒,開口吐出的話音清澈如許:“是的。”
“正如女媧圣人所說——我可以與異界煞氣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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