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莽本就聲如洪鐘,這一番話慷慨激昂,更是擲地有聲。
虎侯卻更加疑惑,雖然他知道唐庸是由金陵守備營入北征軍的,但他一個國公府棄子,何德何能,能讓胡大莽這群金陵兵丁對他死心塌地?
“敢死隊一旦出城,幾無生還的可能,而你勇武異常,再多習些兵書韜略,將來定可成為一代將才,讓你加入敢死隊豈不是大材小用?”
虎侯真心看好胡大莽,犧牲一個唐庸他已經于心不忍,倘若再搭上一員猛將,他可肉疼了!
“虎侯可知我為何投軍?”
胡大莽對虎侯的知遇之恩銘感于心,但主意已定。
虎侯皺了皺眉,問道:“為何投軍?”
胡大莽點點頭,道:“不知道虎侯有沒有聽過兩句詩:愿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我自然是聽過,而且常常用來自省自勵,據說這首詩就出自你們金陵一位才子之手!”
身為軍伍之人,虎侯第一次聽到這首詩的時候就大為贊賞,以至于在覲見圣上的時候也脫口而出。
可是這和胡大莽追隨唐庸參加敢死隊有什么關系呢?
“我胡家世代在金陵城經營屠宰場,整日為幾兩碎銀操勞,聽到匈奴侵犯北境的消息,也不過哀嘆幾聲罷了。”
“我胡大莽本以為會就此庸庸碌碌虛度一世,直到我聽到這兩句詩,當真有振聾發聵之感,當時便決定投軍,愿以一身蠻力抵御外邦仇寇!”
胡大莽回想起金陵詩會的那個午后,恍如隔世。
他哪能想到,一首詩居然改變了他的整個命運,如今他已是朝廷的七品武將了!
虎侯聽到此處,眼底閃過一絲贊嘆,大華朝的脊梁不就是由這些熱血男兒鑄就的嗎?
可是胡大莽還沒提及到唐庸,不過虎侯也不著急,聽他慢慢說。
“可是當我在守備營中見到庸二爺的時候,心中的震撼更甚于當日聽到這首詩!我想不到這樣一個文弱書生,并非只會激揚文字,而是不惜親赴前線,以性命踐行詩中的豪情......”
聽到這,虎侯猛然抬起頭,驚訝道:“你說什么?這詩是唐庸作的?!”
當年唐庸的胡作非為在神京權貴圈可謂人盡皆知,被逐出威國公府后自此銷聲匿跡。
四年后他能主動請纓上陣殺敵已令虎侯頗為意外,更沒料到他居然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金陵第一才子!
想到這個實為圈套的敢死隊計劃,虎侯真有如坐針氈之感。
半晌,虎侯才沉吟道:“以你對唐庸的了解,他主動接下這個任務,可是已有應對之策?”
“這個......我看庸二爺飽讀詩書,并非莽撞之輩,他既然毛遂自薦,想必是胸有成竹!”
雖然對唐庸并不十分了解,但他的才情和勇氣卻讓胡大莽對他充滿了信心。
時間在大帳內仿佛停止了流動,只剩一盞昏黃的油燈在輕輕搖曳著。
城樓上又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已經記不清這是匈奴第幾次攻城了,然而營中并沒有異動,他們已對鮮血和殺戮習以為常。
“好吧!”
又過了許久,虎侯神色復雜,終于回復道:“你去找唐庸,將自愿出城的金陵兵丁編入敢死隊吧!”
“多謝虎侯!”
胡大莽大喜過望,蹭的一聲站起身,又向虎侯深深地鞠了一躬,這才離去。
李副將走進大帳,正見虎侯神情蕭索地盯著窗外那輪慘淡的冷月。
“胡總旗是個人才,這樣一條好漢白白斷送在匈奴手中,實在可惜。”
李副將已得知虎侯允了胡大莽的請求,心中不免黯然神傷。
虎侯心情十分低落,良久才嘆息道:“朝堂上的陰謀詭計遠比匈奴人更加可怕,無論是唐庸,還是胡大莽都是死于權力的黑手,而我,凌海山,就是那只黑手中殺人的刀......”
“大帥......等圣上徹底掃除了亂臣賊子,坐穩了江山,這些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李副將明白虎侯的心情,他身為三軍統帥,卻要為了朝堂上的鉤心斗角將麾下勇士推入虎口,心中怎么會不苦悶?
“但愿吧......”
虎侯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才道:“傳令下去,唐庸需要的糧草軍械,讓軍需部一應滿足,不得打半點折扣!”
他為這群悍不畏死的勇士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