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洛替嫁進入東宮的那天開始,映嵐就知道自己這位太子妃是男人。
江洛的大伯父是言官,是諫臣,還是堅定的儒家學派之人。
過門的妻子不犯七出之條便不可休妻。
本朝男風盛行。
娶男妻之事并不在少數,甚至還出了幾個男后。
娶男妻并不代表不能再娶女人。
倘若女人嫁給有男妻之人,她也是名正言順的妻子。
本朝將一夫一妻制弄得明明白白。
所以,江洛替嫁第二天,他的伯父就帶領文武百官和諫臣齊刷刷上演,要求映嵐不能休妻。
若非為了平衡局勢,江洛早就被扔出東宮。
這段時間他一直安分守己,整天都在吃吃喝喝,非常沒有存在感,以至于映嵐幾乎忘了自己已經成婚,他也懶得踏入少年的宮殿探一眼。
現在太監突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對方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
被食物噎死嗎?
“說。”映嵐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強勢,給人一種深沉之感。
無形的壓力有如泰山壓頂一般壓在太監身上,太監小聲倒抽一口冷氣:“太子妃把宮里的人,以及當朝首輔的小女兒打了,那位姑娘是您的秀女,也是皇后娘娘最看重之人。”
東宮這邊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后宮。
皇后知道兒子娶了一個男人還不能退婚之后,當天下令讓給兒子選秀。
不論美丑,不管是否賢良淑德,只要是女人就行。
“他好大的膽子。”沈映嵐批閱奏章的手悠地一頓,令人戰栗的威嚴從指縫流出,瞬間填充整個大殿。
首輔是儒家學說的代表人,桃李滿天下,他的女兒不能不管。
思及如此,沈映嵐放下手中的筆:“去看看。”
太監連忙拿來雨傘:“殿下,要帶肖舟公子去嗎?”
肖舟是映嵐的伴讀,擅長理財。
太子殿下近些年對黃白之物頗為看重,走到哪兒都要將其帶到身邊,讓其估量所做之事價值幾何。
按理說映嵐身為一宮之主并不缺錢。
可百姓們興修水利,農桑,軍隊供養,災禍防備之類的,哪一樣不要錢?
當今圣上是一個只知道貪圖享樂,碌碌無為之人,兩位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玩鬧,大權都落在映嵐身上,他沒有皇帝之名,卻有了大半個皇帝之實,事事都得操心。
相較于映嵐事事操心才需要錢財。
肖舟仿佛窮鬼附身,心里眼里只有錢,戶部多用一個銅板,他都要摳出來。
有一次,戶部侍郎奉命從國庫里支銀子拓寬帝都道路,竣工之后剩下十兩銀子,他請大伙兒吃了頓飯。
當天晚上回家就看到肖舟拿著白綾掛在府門,勢要他把錢還回來,否則就吊死在戶部侍郎的門口。
此舉震驚朝野。
映嵐也傻眼了。
肖舟美滋滋的捧著十兩銀子親了親,親手捧著金錢寶寶,小心翼翼的將其送回國庫。
映嵐:“不必帶他。”
終歸是自己宮苑的事兒,映嵐在朝政大事上摳摳搜搜,倒還不至于和家眷分的那么清楚。
帶上肖舟也無濟于事。
江洛那邊缺什么還不是從東宮出?
羊毛總歸是在自己身上的。
小太監撐傘引路,映嵐不疾不徐的走:“本宮去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樣。”
一個月前東宮被刺客襲擊。
刺客最終消失的地點就是江洛所在的宮殿。
又過了幾天,有太監看到江洛在臨摹二皇子映鋮的畫像。
剛開始江洛做得很隱蔽。
現在越來越放肆,當著宮女太監的面兒直接臨摹,睹物思人。
根據影衛送上來的資料,江洛似乎是江家送上來的臥底。
哼!
他是什么貨色,映嵐就是什么臉色。
按照宮規,太子妃要和太子殿下一起住在東宮。
江洛替嫁的事情鬧得很大,加上映嵐對他不假辭色,所以察言觀色的大內總管將其安排最遠的破爛宮殿。
映嵐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目的地。
小太監抬手叩門。
他的手剛落在門上。
“嘭——”
大門狠狠的砸在水洼里,濺起的水花落在映嵐華貴的長袍下擺,他銳利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射在小太監身上。
小太監嚇得連連下跪:“殿下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誰知道太子妃殿下的門那么不長眼,偏偏這時候砸下來,還散架了,驚擾了太子殿下。
映嵐擰眉。
他雖然不喜歡江洛,卻從未想過苛待對方。
太監總管稟報把江洛安排在最遠處的大殿是映嵐點的頭,他不知道這破地方年久失修到門都爛了。
“咔嚓咔嚓——”
閃電劃過蒼穹。
映嵐借著電光勉強看清楚眼前這座破敗的宮殿,比起冷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眉頭越擰越深。
太監嚇得戰戰兢兢,冷汗一滴滴滾落,身體顫抖如篩糠:“奴婢馬上讓太子妃出來迎接。”
映嵐微不可見的嗯了一聲。
太監心臟發緊,連忙起身跑到漏雨的大殿扯著尖細的嗓子道:“太子妃娘娘,殿下來了,您速速來迎接。”
片刻后,大殿里飄出一道慵懶的聲音。
“讓他滾。”
江洛抱著金團躺在軟塌上,半夢半醒間被人吵醒心中煩躁不已。
天王老子來了都得滾。
少年的聲音帶著慵懶惺忪的睡意傳進映嵐耳里,他冷峻的臉陰沉幾分。
小太監正要勸說,就看到映嵐給他一個閉嘴的眼神,他瞬間低下頭瑟瑟不敢說話。
映嵐讓所有人原地等待,自己頂著瓢盆大雨,干凈的鞋子踩在泥濘的路上,沖進大殿。
他冷厲的目光快速在周圍掃了一圈兒,很快鎖定軟塌上的少年。
映嵐陰沉著一張:“太子妃好大的面子,本宮來了你卻在踏上酣睡,不......”
不知禮儀。
話未說完,映嵐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種讓他振奮的靈魂熟悉之感席卷而來,他難以抑制的顫抖,心跳加速。
如同彷徨的路人找到了回家的路。
如迷途的羔羊回到了羊群。
如黑暗里踽踽獨行的人看到了光一般,呼吸一滯。
戾太子深邃的雙眸死死的定在少年的臉上,仿佛上了鎖,無法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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