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桃林,一路向西行。
山石鋪路,竹林深深。余音繞梁,環繞在林間。
桃林環繞于外,可又知內置竹林深幾許?在竹林深處有人家,說是家,又像道觀,說是道觀,卻又是家。
道觀只住著一人,道門緊鎖。林間傳來古琴的聲音,顯然,那道人在撫琴。
眾人尋著琴音,踩著山石鋪成的小路,來到了道人的面前。
兩鬢斑白,長長的美須垂于胸前。一身廉價的道袍,上面還打著補丁。天庭飽滿,雙眸炯炯有神,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就連周氏,也安靜的在一旁等待。著實令四妮詫異,扒拉在背簍的邊緣,歪著脖子,瞄了一眼又一眼。
隨著最后的尾音消散,道人站起身。
“老夫人,今年還是照舊嗎?”
薛老太點了點頭,將背簍取下。“嗯。”
四妮此時,方知道,原來薛老太在家中寫的祈福紙條,是送往這里,還以為是要拿去清河寺。
薛老太又取出了一小袋米,一小袋面。
道人作揖,“多謝!”
四妮好奇的看著,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瞧見,道士作揖,與常人確實不同。
薛老太重新背起了背簍,“明年若我這老婆子還活著,明年此時,我還來給家人祈福。”
“好,貧道依舊在這片竹林等候老夫人的到來。”
四妮趴在背簍的邊緣,盯著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古琴。雖然她不認識琴的好壞,但是,她認識樹的年輪。
那把古琴是貨真價實的古琴,那琴身居然是用千年大樹所打造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樹木。
琴音在竹林中重新燃起,四妮坐了下來,靜心聆聽著。
原路返回,又重新登上了石階,繼續朝著清河寺攀爬著。越往上,海拔越高,云霧環繞的越發密集起來。
回頭望去,已經看不見來時路,只瞧得見云霧渺渺,山中景色時隱時現。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雕刻著清河寺三個字。
僧人拿著棍棒,守在山門前。對于進出的行人,他們視若無睹,仿佛一個木頭人一般,一動也不動,眼皮也未見眨過。
仿佛在這些守山門的僧人眼中,一切眾生皆是空相,與山中的花草并無兩樣。他們神態安詳,說不上嚴肅,也談不上多熱情。
進了山門,很多地方都不能亂闖,否則等待擅闖者的便是棍棒伺候。這三日,寺廟提供免費的齋飯,不要指望吃飽,一人也就分到一碗稀水。水清的,能清楚的數出里面有幾粒米來。
進入了清河寺,禁止酒肉色,私自帶酒帶肉上山,被發現會被轟趕出廟門。哪怕是青樓的姑娘,只要入廟,也得著正裝,不得露胳膊露腿。
進殿拜佛的百姓,磕完頭,許愿上香以后,便退出了大殿。有好奇之人,也頂多停留一會,仔細的打量完殿里的佛像。
燒紙元寶的地方在另一處,統一在一個院中。里面有一個大熔爐,把紙元寶丟進去就可以離去了。
這一切常規流程走完,才開始四下閑逛,但是,禁止踏足的地方,大多數百姓還是很聽話的。
四妮站在背簍中,踮起腳,朝著人群中望去。只見畫著臉譜,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跳著祈福舞蹈。一旁還有人在奏樂,或吹笛或撫琴,或敲鼓或打羅,好不熱鬧。
這與寺廟的莊重肅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氏抱怨起來,“走,往前面走走,這里人太多了,都瞧不見。”
今日,清河寺很熱鬧。不過熱鬧的是這十里八鄉的百姓,卻不是寺廟里的僧人。他們一如既往,做著本分的事情。仿佛百姓的到來,對于他們修佛的心,不起任何漣漪。
舞龍舞獅、踩高蹺等等,看得人眼花繚亂。遠離了人多的地方,朝著人少的地方而去。
原來是老和尚在露天講經,凡是到場的人,都安靜的聽著,或者席地而坐,亦或者站著。若是吵鬧,則會被周圍站崗的僧人請出去。
大妮背著背簍,跟著抬腳要進入院子。僧人立刻伸手攔截下來,見大妮一臉疑惑看過來,僧人雙手合十。
“南無阿彌陀佛,女菩薩請回!”
“為什么?我奶他們都進去了。”
大妮低頭認真的瞅了自己衣服,沒有著裝不妥。又辯解道:“我為何就不能進去?”
“女菩薩,孩童耐心低,一旦哭鬧起來,容易吵到旁人。”
大妮鬧了一個大臉紅,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我,我也想進去,我妹妹很乖的,她不會哭鬧的。”
“女施主,請回!廟中還有很多可玩可欣賞美景的地方,無需非要入此院!”
四妮趴在背簍邊緣,下巴壓在手背上,歪著小腦袋,看著僧人。
“小和尚,你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
僧人看向背簍里的奶寶,并沒有因為是孩童,便生怠慢之心。雙手合十,虔誠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小施主請講。”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我進與不進,若心不靜,坐在那里,一字也未入心。我只是好奇,想一觀,你們卻嫌棄我,怕我打擾其他人。
我很好奇,他們聽了這堂課,是能收獲什么?還是能得到什么?似乎,他們還是他們,回家后依舊重復著昨日的事情。
既然如此,打擾還是清凈,對于聽經的人可有區別?還是說對于講經的人有區別?”
大妮震驚了,四妮真的不口吃了,而且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字字清晰。最關鍵的是,自己居然沒有聽懂開頭那段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真的如大伯娘所言,龍生龍鳳生鳳?
另一位僧人,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女菩薩稍等,小僧需要請示師傅。”
四妮點了點頭。
等了一小會兒,僧人回來了,還有講經的老和尚也來了。
“貧僧虛妄,不知小友師承何處?”
四妮奶聲奶氣的反問道:“大和尚既然稱呼我為小友,既然是友人了,卻又為何刨根問底?”
“哈哈,是貧僧迷障了。小友請!”
大妮第一次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時刻,臺下大伯娘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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