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永寧一臉茫然,拱手說道:
“大人,請恕學生無法理解,這四句話學生一直奉為圭臬,實不明白其有何錯之有。”
侯垚搖頭嘆息道:
“不是這話錯了,而是你錯了。”
此時眾人一片嘩然,紀永寧則低頭喃喃自語道:
“不是話錯,而是我錯?我有何錯?我有何錯……?”
一時間他把自己的cpu干到冒煙也沒想到自己到底何錯之有。
“大人,學生不服,學生自問一心向學,不知自己何錯之有。”
這話說得雖然客氣,但誰都能聽出話里話外的不服。
其實不光是他不服,在場的大多生員們都不服,你自己的答案都不行,逗我們玩呢。
侯垚淡淡地回道:
“你錯在狂妄,豈不聞: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今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童生,自力更生尚且做不到,何談為天地立心?
何談為生民立命?
更何談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就更是個天大笑話。
難道你以為自己只要空讀了幾本書就能夠比腳踏實地勞作的人更懂種植莊稼?
難道你以為自己空讀幾本書就能比將軍們更擅長打仗?
你說你是不是大錯特錯?讀書要立志,立志先立身,身不能立,何以存志?
在場諸位,請你們好好地反思一下,你們有多少人能夠通過院試,又有多少人能夠通過鄉試?
世間出路不是只有科舉一路,為官永遠只是少數人的游戲,你們大多數人終將成為蕓蕓眾生的一員,
學文、習武不是為了讓你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而是要你們學以致用,用以促學,學用相長,知行合一得到安身立命的本事。
等你有了足夠的能力安身立命之后,再來談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話,才能稱之為你的志向。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是無知小兒的狂語。
本官今日所言句句肺腑之言,你們聽也罷,不聽也罷,言盡于此告辭。”
說完,侯垚揚長而去,眾衙門官員慌忙跟隨而去,
只留下呆傻的教諭和眾學子們面面相覷,大部分有錢人家的孩子都覺得侯垚在危言聳聽,
而少部分的家境貧寒的學生則仿若醍醐灌頂。
學以致用,用以促學,學用相長,知行合一,能安身立命才是讀書、習武的目的。
不管別人怎么樣想,侯垚的任務都完成了,又搞定一件大事。
侯垚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只剩下上任后的最后一件大事——盤倉。
盤查縣內的各種倉庫,財務賬目,向來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每到這個時候,所有衙役都很緊張,從首領官以下無人不在瑟瑟發抖。
因為每到這個時候,新任知縣幾乎總能找到一些毛病,
然后殺上一兩個倒霉的衙役、小吏,來顯示自己的威嚴。
就算是手軟一些的新官,也會找到由頭,將一兩個倒霉的衙役、小吏送去坐監,
似乎不這樣做就不能顯不出知縣大老爺的權威。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讓大家戰戰兢兢的盤倉,幾乎是一路綠燈的過去了,
侯垚壓根沒問任何問題,更沒有為難任何人,拿文件,簽字畫押,沒有任何猶豫。
至此,新官上任的大事已經全部完成,宣示著他已經正式成為寶安縣這一片沃土的土皇帝。
不過以寶安縣的實際情況,侯垚想真正掌控這一縣之地,怕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
鵬城千戶所城
李康勝提著個酒壇斜靠在床椅上,有點悶悶不樂。
按規矩,新任知縣在完成上任禮儀之后就應該來拜見他這個千戶,
只是已經八天過去了,侯垚始終沒有來過,甚至都沒有派人送份禮物過來。
雖說文武殊途,兩人本身就不應該有所交集,
但是往任的知縣都會來鵬城走上一遭,既是一種尊重,也是一種示意;
表示自己的是親善的心思,可是這侯垚壓根不理會自己,這可就不由得令人尋味了。
李康勝將酒壇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心里不停地盤算:
以自己的身份,無論侯垚抱著什么心思前來,都不應該忽視自己的存在,可是他偏偏就是忽視了自己。
到底是無知,還是刻意為之?恐怕后者的幾率要更大一些吧。
不過,聽說這小子連林大人的延請都拒絕了,也搞不好真就是個愣頭青,
唉,這文官就是讓人廢腦子,真他娘的不痛快。
此時一個身著明光魚鱗甲軍士大踏步走了進來,荷葉摩擦得‘嘎嘎作響’。
李康勝翻起眼皮看了一眼,沒好氣地罵道:
“你個狗入的朱良奧,不穿這破盔甲你就會死是不是?整天嘎嘎的,你他娘的就不煩啊?”
朱良奧正是李康勝后下的頭號戰將,是鵬城千戶所最精銳的三百鱗甲軍的首領。
“大人,我這不是怕戰陣能力生疏了嗎?對了,去縣城的人回來了。
說新知縣根本不管衙門的事,整天都在忙他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總之現在縣里的人都在說這個新知縣肯定是害怕步了前幾任知縣的后塵,
所以打算在這里混夠三年就走人呢。”
李康勝大罵道:
“都打聽的什么幾把玩意,這小子真想在這里平安混三年,怎么敢不來老子這里報道?
這幫沒點眼力勁的傻貨,有個詞是什么來著?叫什么三年不叫,一叫就嚇人?”
朱良奧補充道:
“是楚莊王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李康勝一拍酒壇子:
“對,對,老子就是想說這個,我這腦子,就是記不住,還是讀過書的腦子好使。”
“大人,要是新知縣真是楚莊王,那可是危險人物,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老子當然知道了,不過李景山這狗日的也不是吃素的,應該沒那么容易被他得逞,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盯著他一點,這小子有點邪,小心點無大錯。”
朱良奧一抱拳:
“好,我這就多派幾個探子盯著他……。”
……
南頭城內最大的青樓,名為四海班。
誰都知道四海班的后臺老板就是縣城第一豪商梁永貞,
此刻在四海班的最頂級包房溫香閣內,梁永貞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身穿麻布馬甲的精瘦黝黑的漢子面前。
黑瘦漢子撅了撅屁股發出‘噗噗’兩聲,然后又一臉享受地四處嗅了嗅,
如果侯垚在這里看到他,肯定會無比吃驚,此人赫然是天吳幫的屁王陳昆。:
“老梁啊,這半年的數怎么差了這么多,你這樣我沒法跟屠夫交代啊。”
梁永貞一臉討好的道:
“屁爺,您回去幫著跟大當家的解釋解釋,實在是南海那邊的琉璃坊太搶生意了,導致玻璃珠無人問津,
這真不是屬下無能,實在是對手太強啊。
聽說他們的貨源就在南海的某個島上,要不你們幫忙探探,把貨源搶過來,
有了這貨源,咱們也能大賺一筆,要不,我都準備去南海看看了。”
陳昆聳了聳肩:
“這你就想多了,屠夫讓我告訴你,多屯點糧,一年之內,破海王必有大動作,
這種時候,誰他媽的有功夫幫你找個破島,
哦對了,先生讓我轉告你一聲:無論如何,保新任知縣一條命。”
梁永貞一臉驚訝:
“我沒聽錯吧,這是先生說的?這新任知縣侯垚跟先生認識?”
陳昆又撅起屁股‘噗——’的一聲后道:
“老子知道個屁,不過有人看到先生念著那個什么垚寫的,什么干天干地,干生民那幾句話,都哭了。
跟你說啊,老子可就跟你一個人說,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老子嫩死你。”
梁永貞心里一陣腹誹:好好的一首詩,從你口中念出來,怎么就這么糟踐呢。
當即一拍胸脯保證道:
“屁爺,我老梁的嘴您是知道的,那絕對是口風賊緊,放心放心。”
陳昆一拍屁股,又發出‘噗’的一聲脆響:
“行了,沒別的事了,老子先走了,屠夫應該等急了。”
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撞上一個步履匆匆,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中擰著一個鐵盒的半老徐娘,此人正是四海班的老鴇苗四娘。
兩人撞個正著,一聲‘哎呦’的嬌呼,從苗四娘口中發出。
陳昆立馬一頭冷汗,轉頭就想跑,誰知耳朵已經被苗四娘的手給揪住了。
“屁王昆,你好大的膽子,又敢趁老娘不在禍害‘溫香閣’,你知不知道你呆這一會老娘要清理多久?
至少三天不能用,這要損失多少銀子?你個殺千刀的不幫忙就算了,還凈給老娘添亂,光會催老娘的銀子。”
“啊痛痛痛……,四娘放手,放手……,痛痛,這都是屠夫說的,咱們天吳幫的出來辦事要有逼格,
老子好不容易來一趟,怎么能不在‘溫香閣’坐坐。”
說著又噗噗噗放了個串炮。
苗四娘死命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嫌棄地退遠了一些:
“那你就不知道把屁憋一憋?再說你這該死的放屁毛病能不能去治治,你就不嫌惡心嗎?”
陳昆被苗四娘的最后一揪,痛得眼淚直流,捂著耳朵叫道:
“憋不住啊,要是能治好我不早就去治了嘛,練功練的,上那治去。”
苗四娘嫌棄地捂了捂鼻子,然后不在此事上糾纏,把手中的鐵盒往陳昆手中一塞。
“行行行,把這個帶回去,趕緊走,別耽誤老娘的生意。”
陳昆一臉苦笑:
“這回能不能不帶啊,屠夫上次就說了,要是我再帶這些東西回去,他就讓我吃完……。”
話未說完,陳昆就在苗四娘鋒利如刀的眼神逼視下灰溜溜地帶著鐵盒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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